愛因斯坦有一項大約無人可及的本事,就是設想出某種物理情境,然後對這種情境做深刻分析,藉此看清正確理論的方向。他的狹義與廣義相對論的關鍵點都來自這類「想像實驗」,而「EPR弔詭」正是另一個讓貝爾(John Bell)佩服不已的例子。
EPR所設想的情境是這樣的:假設有兩個粒子I與II,它們一開始因有交互作用而共同形成一個(雙粒子)系統;在一段時間之後,兩粒子不再有交互作用,然後各自沿著x軸行動(假設粒子I與II在x軸上的位置為x1與x2)。EPR說從量子力學的薛丁格方程式,可以推算出兩粒子在分離之後所遵循的波函數,他們假設這個符合量子力學原理的波函數Ψ(x1, x2)是:

關於這個波函數,我需要做一些說明:(1)由於這個系統只含有兩個粒子(子系統),所以波函數Ψ僅是x1與x2的函數,其中的x0為一常數。(2)EPR的波函數無法寫成是兩個函數f(x1)與g(x2)的乘積,也就是:Ψ(x1, x2)≠f(x1)g(x2);如果一個系統的波函數無法寫成其子系統的波函數的乘積,我們就說這個系統處於「纏結態」,這個詞是薛丁格提出的。(3)在EPR論文發表之前,物理學家已經知道有一些物理系統可以處於纏結態,例如氦原子內的電子,但是EPR波函數所描述的系統,其兩個子系統(粒子)在空間上可以相距很遠(即波函數(a)中的參數x0很大),沒有人在EPR提出論證之前認真考慮過這種狀況。
有了這個波函數,EPR就說,依據量子力學法則,如果只測量粒子I的位置,發現它的位置為x,便可從波函數(a)得知粒子II的位置應為x+x0。如果真的也去測量粒子II的位置,果不其然,真的會量得所推測的值x+x0。(如果不是這樣,量子力學的問題就大了!)EPR說如果粒子I與II相距很遠(即x0很大),對於粒子I的測量絕對無法影響粒子II,因為相對論禁止這種(幾乎)瞬時的交互作用,但是仍然能夠當下就得知粒子II在遠處的位置!
這麼簡單的一件事,有什麼神妙呢?這要從他們提出的一個很合理的判準講起。這個判準是:「如果我們不去干擾一個系統,卻又可以肯定地預測(即機率為1)這系統某一個物理量的值,那麼關於這個物理量,就存在著一個相應的『物理實在性』。」以前述EPR所提的情境為例,由於可以在任意時刻,在不干擾粒子II的前提下(因為只對粒子I做測量),正確預測出粒子II的位置,所以粒子II的位置具有「物理實在性」,也就是說粒子II的位置是本質性的,與有沒有去測量它無關。這個結論牴觸了量子力學的哥本哈根詮釋……